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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大旁听生

2010-05-01 15:21:00 来源:书摘 张文强 我有话说

北大旁听生是北大的一个特殊群体,自1898年创办京师大学堂到现今,可谓北大历史传统。沈从文、毛泽东等都是北大旁听生,在他们的回忆里,北大旁听是为美谈。近两年来,北大不允许社会人员及旁听生在食堂就餐以及人大不允许旁听生进入某些教学楼等事件引起不小争议,北大旁听生再次引起人们的关注。

笔者本

人到目前为止有着一年半的北大旁听经验,也认识了部分北大旁听生,对这一群体感同身受了解一些。广义上的北大旁听生包括没有选修此门课的北大学生和非北大在校注册学生。本文中主要介绍后者。

北大旁听生主要有三大类:游学者,考试族,周边高校的学生。

游学者

这一类是北大旁听生中最具个性的群体,以较低学历的学生为主,还有一些诗人、商人、学者、作家,甚至大学教授。他们大多怀着对精神或物质的追求,来到北大这块心中的“圣地”。他们形态各异,自有活法。

张某是笔者的老乡,男,21岁,来自山西一个小县城。2003年初中毕业,因不想“再受应试教育的毒害”上了中专,结果忍受不了“堕落”的环境,在一个学期后便退学,理想破灭后于2004年到北京吉利大学就学,发现并不比中专好多少,理想再度破灭,整日郁郁寡欢。这期间到北京大学参观,一下子就被北大“风景”所吸引,第二年开学时便“先斩后奏”,拿着给吉利大学的一万多学费搬到了北京大学。尔后告之父母,父母欣然同意。按照张某的说法,当初的想法是如果能天天在晨曦的未名湖跑两圈,他就感到人生无忧了。偌大的北京举目无亲,一切都得自己去拼,找房子,吃饭,课程表等等。抱着绝境逢生的心态,他厚着脸皮在北大四处寻求帮助。北京不愧为首善之区,北大更是首善中的首善,张某很快在朗润园租到房子,办到了北大的长期饭卡,虽然要加15%的管理费,同时又办了借书证,借了课程表。很快张某开始了充实紧张的生活,白天听文学院法学院的课或图书馆自习,晚上听讲座或到大讲堂看演出。偶尔到周边书店淘书,一晃就是三年有余。张某现在对北大已是熟悉得不能再熟悉了,不夸张地说比很多北大人都熟悉北大,比如现在他已能很好地判断该听哪个教授的课,哪个讲座纯属扯淡不值一听,参加哪个活动可以赠送丰厚礼品,哪个研讨会没有意义。他曾深情走过燕园的每一寸土地,几乎聆听了北大所有名教授讲课。据他的观察,北大的师生一届不如一届,举办的活动也一年比一年差,北大已然由蔡元培时代的一流大学降格为现今的一流中学。他在博客上曾强烈批评了北大110年校庆晚会的肤浅和造作。现在他一周只听一个教授的课,中文系戴锦华教授开的《电影中的60年代》和《影片精读》。他近年感到人生虚妄,试图于无味中寻找有趣,在无意义中寻求意义。2009年他决定离开这个与生命有着千丝万缕的园子,走向更遥远更辽阔的地方。

庄某,男,30有余,患先天性脑神经挫伤,1999年9月至2002年在北京大学中文系旁听古代文学。庄某是北大小有名气的自由作家,多产,曾在未名BBS上被评为“燕园四大民间高手”。经常可以看到他在北大未名湖石凳上签售自己的新书,书写的一般,可能因为身份特殊,销量却还可以。其本人还做过家庭教师、文字校对、商店老板、网络写手、文学编辑等。可谓命运使然,经历颇丰。现转战老家哈尔滨艰难卖书,顽强生活。

朱某,女,七十岁左右,原农业大学教授,北大校友。离休后老当益壮,时刻关心国计民生,北大各种政治经济类的讲座及研讨会总能看到她的身影,讲座互动期间,她总会先把主讲人观点批判一通然后提出自己的问题,讲座结束后经常是她身边围的学生比主讲人身边的还多,是为美谈。

考试族

以自考、研究生考试、公务员考试、司法考试为主,这类旁听生主要利用 北大的名师资源,良好的学习氛围和周边众多的培训机构。

刘某是山东某高校本科生,发誓非北大研究生不上,第一年在山东考试失败后,第二年直接来到北大,最主要的目的是博得自己心仪的导师好感,为此这位教授的课他一节也不落,总是精心预习复习搜集资料,准备高质量的问题和教授交流。还特意结识研究生寻求宝贵经验,他觉得北大自习室的学习氛围是其他地方很难得到的。再过一个多月就要考试了,刘某感到很有信心,毕竟一年来很充实,况且认为教授对他有不错的印象。

这类旁听生大同小异,都有很强的目的性和计划性,往往也容易达到目的。

周边高校的学生

笔者从在北大开学典礼上和北大学子一起泛着泪花唱北大校歌《燕园情》开始,到目前已在北大旁听一年有余。2007年来北京后,对自己的学校失望透顶,以与北大只有40分钟车程这个优势安慰自己,在前面提到的张某的帮助下,常常坐公交到北大旁听。刚开始只在上完自己学校的课后来北大,逮着什么听什么,听完就走,毫无计划目的,只是感受那种氛围。后来就有意识地选择和自己专业相关的名师的课程,在本校选课的时候特意空出整段时间以方便去北大听课。一年半下来,中文系的名教授基本上都算领教了,还和部分教授有过交流。笔者感觉到北大教授最大的优点不是讲文章或历史,讲的都是思想文化,这些让人受益匪浅,引发了笔者很多思考。

像我这样的周边高校旁听生的最大特点是来去自由,脚步匆匆。有些是特定的时间来听某位教授的课,有的是偶尔来随便听听,有的每周雷打不动,有的来两次就不来了。北京奥运会后,北大开始实行外来人员进校门登记制度。笔者浏览了北大东门门房的登记表,惊奇地发现周边高校的旁听生数目极为庞大,占外来人员的90%以上,大多是清华大学、人民大学、外交学院、农业大学等高校的学生。当然其中包括来北大修学分的学生,比如北大清华素有合作关系,双方可以互选某些特定的课程,并且给予学分。笔者随机调查了登记的十个人,其中有四个人是来修学分的。

商业旁听生

谭某是京东网上商城的代理员,2002年他看上了北大这个市场,于是他借着旁听的名义做自己的生意,六年来,京东在北大已有不错的口碑,超过一半的北大学生在购买电子产品时会考虑京东,其中30%的学生会找谭某代理。谭某现在平均月纯收入在三千左右,而且找到了北大的女朋友。

王某是联合大学的毕业生,他看中了北大的人脉和商机,刚开始旁听主要是为了结识北大的天之骄子,随后加入北大街舞社,凭着干劲和心机很快成为外联部部长,为一些企业在北大举办了多次较成功的商业活动。他特意结识北大及其他院校的学生干部,很快建立起了全国街舞社团联合会,担任主席。有了这样的头衔和经验,现在―些公司甚至主动找他,让他帮忙在北大搞活动。每次活动落入自己腰包的赞助费不在少数。

据说有些“猎头”会假借旁听名义在北大MBA课程上挖别的公司墙脚。

这类旁听生无疑有着很强的商业意识,他们很好地利用了北大的招牌、人脉和商机。这类旁听生总体人数不多,但是近年来有增多趋势,这是一个不能忽视的群体,反映了北大旁听生的多样性。虽然在同一个世界,但有着不同的梦想,北大旁听生在商业社会中也是与时俱进的。

旁听生看似逍遥,个中酸甜苦辣只有自己知道。首先是住房问题。最流行的租房方式,是在北大西门外蔚秀园租一个床位或在挂甲屯租间房。蔚秀园是北大校外距北大最近的地方之一,园子也是北大的一部分,那里的房子大多是北大教职工的。蔚秀园的一些房主把公寓装修成学生宿舍样式,有六人间、四人间、双人间,以床为单位租出去,每月租金在300到800元不等。虽然价格较贵,但是园子景色秀美,租房人员多是学生,相对安全,又离学校近,因而很受欢迎。挂甲屯在蔚秀园后面,距北大较远,但房租相对便宜些,不愿意和别人合租的人可以自己租一间房,月租500到1 000元不等,房子虽然很小,但是对很多旁听生来说,一床一桌,有自己的独立空间足矣。一些情侣也选择在这里租房,两个人也可以凑合。这笔租房钱对有些旁听生来说不是个小数目,有人则选择100到200元的地下室,但这样的地下室实在不多。有人甚至住在郊外,笔者认识一个在北大旁听的诗人,靠自己的微薄稿费在北大周边无力租房,干脆在香山租个月租不到200元的小屋,早上坐最早的公交车到北大图书馆,晚上坐末班车回去。

再有就是吃饭问题。2007年10月以前,校外人员通过某种渠道可以办到加15%管理费的临时饭卡,这对大部分旁听生来说没有太大的问题。北大食堂物美价廉,享誉中关村,不少中关村的职员也特意在北大吃饭。2007年10月后,为了维护本校师生的利益,北大加强了对食堂的管理,不再办理临时饭卡。旁听生们似乎也可以理解,因为他们也对吃饭时食堂人满为患、一座难求的情况深有感受,但是这样一来,他们的吃饭一下子成了大问题。有空间做饭的人开始自己做饭,有钱的到外面吃饭,或在校园里较贵的可以付现金的食堂吃饭,有的人转战清华,有人和北大的朋友合用一张饭卡。有趣的是北大现在出现了租饭卡的行业,每月租金50到150元。据笔者了解,饭卡问题已经在很大程度上限制了旁听生的数目。

在北大听课有被禁止的风险,因为没有任何法律规章保护他们的旁听权利。很多人认为旁听生不参加资格考试就来到北大,不交学费就享受北大的师资和教室,对北大学生来说不公平。而且在某些名教授的课上,旁听生占到了一半左右,使选修这门课的北大学生没有座位,严重侵害了本校学生的利益。有些教授不得不要求前几排必须给北大学生空出来。笔者这个学期亲身经历了一个教佛经的教授为逃避旁听生秘密换教室的事情。《南方周末》也曾报道了北大、人大禁止旁听生旁听的消息,这个报道曾引起不小的争议,骂声一片。但事后证明北大没有任何类似计划,只是学生在BBS上的倡议。而人大确实是开始了在某些重要教学楼设立门卫检查每位入楼人员的证件,旁听生无资格进入。如果北大在学生的压力下采取了类似取消食堂临时卡的铁腕政策,北大旁听生面临的只有消失在这个园子里。

旁听生们因为身份问题常常会面临本校师生不同程度的歧视和蔑视。他们一方面渴望进入北大,另一方面又只好徘徊在边缘或角落。大多旁听生交往圈子狭小,独来独往,缺乏必要的人际沟通和思想交流。有时刻意隐匿自己的身份,更凸显出无助和孤独。虽然他们认真自觉地在北大学习和生活,但北大不会载入他们的名字,更不会因为他们的努力而授予学历。在极度竞争的市场经济体制下,他们步入社会后,仍面临无法解决的就业问题,他们中的大多数注定要游离于体制之外。

(摘自《众生的京城》,上海交通大学出版社2009年11月版,定价:32.00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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